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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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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0章

最高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, 宋景辰終於等到施國公這只老狐貍上鉤。

就聽施國公道:“陛下,宋景辰身上隨便一支發簪便可抵銀五萬兩,再加上玉佩、扳指等飾物,他這一身行頭林林總總加起來竟然有十萬兩白銀之多。”

話音一轉, 他揚聲道:“宋景辰如此之奢靡, 可據臣所知他們宋家起家不過才短短數年, 做得也不過是普通的買賣營生, 卻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聚集起如此財富,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呀,陛下——”

“陛下, 施國公所言不假,想是對我們宋家或是臣本人已經做過一番調查, 不過調查卻不夠深入,表達亦不嚴謹。”

毫不掩飾話語中的嘲弄之意,宋景辰一張俊臉驟然冷下來。

景辰打小愛笑,小嘴兒一咧能把人笑化嘍, 在場熟悉景辰之人, 甚至包括宋景茂這個大哥都極少見景辰冷臉對人, 他這冷不丁來這這麽一下子,周身的氣勢像換了個人一樣。

你別說, 配合他那一身嚴謹的緋色官袍,還真有那麽一股子不怒自威。

宋景辰朝皇帝的方向拱了拱手, 揚聲道:“陛下, 臣為拿下上善樓連睡覺的床鋪,喝茶的杯盞都拿去典當, 那日臣身上所佩戴之物均是臣最後的底線,乃是這些年父親送臣的生辰禮物。

絕非是什麽隨便一支發簪, 隨便一枚玉佩!

這些東西無一不是我父親花費了大力氣搜尋來,是父親對臣的拳拳愛子之心,施國公如何敢用‘隨便'二字辱我父親一片愛子之心?

我看施國公你一個不高興便將自己的庶子逐出家門任其自生自滅,生而不養,養而不教,你才叫隨便。”

你才叫隨便!!!

滿殿抽氣聲四起,是他們太過膚淺了,敢花錢的叫什麽狂人,敢當眾罵施國公的才叫真狂人!

咱就說你敢罵?我敢罵?還是龍椅上坐著的那位敢罵?

人家景辰是真敢上,他替皇帝做了皇帝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,呃……就不知道皇帝陛下能不能保住他一條小命。

人群中宋景茂臉色很不好看,趙敬淵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裏去,就連張璟、吳正等人都忍不住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,尋思著如何替宋三郎保住這根獨苗苗。

旁邊韓駿都被嚇傻了,他當然知道景辰膽子大,膽子不大當年怎麽敢暴打駙馬侄子呢,要知道那會兒宋三郎還只是個八品小官。

但對面站著的可是施國公呀!

楊睿眉頭緊皺,他外公的脾氣性子他很了解,眾目睽睽之下,景辰讓外公失了面子,此事怕是不好善了了……

上頭坐著的趙鴻煊看到施國公被景辰懟得吃癟,心中不由解氣,解氣之後他又頭疼,直覺這事不好善後,施國公一把歲數了,如何能忍得了一個小輩如此懟他。

施國公內心再如何暴跳如雷,也不可能真就吹胡子瞪眼怒氣外放,那可就真成了跳梁小醜,他強壓怒火,冷冷道:

“小子無狀!老夫的家事豈容你指手畫腳,且你言語簡直自相矛盾,既是長者所賜,又如何敢隨隨便便當掉?!”

“施國公身為朝廷重臣,怎地總喜妄加推測他人,莫非您在處理國家大事上也是這般全憑主觀臆斷,全不尊重事實麽?

況且,誰說我是隨隨便便當掉?

首先,我是活當並非死當。

其次麽……

宋景辰挑釁地看向施國公,“我想什麽時候贖回便能什麽時候贖回,怎麽,國公對此有意見?”

施國公這次成功被宋景辰激怒,厲聲道:“小兒休要太過張狂!”

“張口小兒,閉口小兒,我乃是先皇親封四品愛民使,與你同為朝廷官員,豈容你隨意侮辱!”

“四品愛民使,你也敢稱本官!”

“如何不敢,先皇金口玉言所賜,聖旨尚在我家中供著,你是在質疑先皇?”

“你放屁!”

“人皆放屁,如國公這般滿嘴汙濁用嘴放屁者不多。”

“小兒安敢-!”施國公氣得渾身哆嗦,怒指宋景辰。

不是他不夠精明,也真不是他嘴皮子不利落,是到了他這個層次的人,說每句話都是三思後行,且互相察言觀色,說半句留半句。

他又位高權重,平日裏俱都是人家揣摩著他的心思同他對話,唯恐那句惹了他的不喜。

他何曾似剛才這般與人唇槍舌戰過?

況且宋景辰完全不給他反應思考的功夫,又言辭尖刻壓著他打,直挑釁得他失去平日理智。

施國公在宮宴上連“你放屁”這種話都能說出口,除了證明他氣急敗壞口不擇言,還隱晦地顯出他不夠把趙鴻煊放在眼裏。先帝在世之時,他便是再氣急敗壞也不敢這般口不擇言。

趙鴻煊目光冷冽不發一言。

宋景辰見施國公失去理智,正要進一步刺激他,楊志突然站起身來,揚聲道:“陛下,臣有話講。”

正在氣頭上的施國公被女婿打斷,翁婿對視一眼,施國公的理智回籠,驚覺他不小心著了宋景辰的道。

他是什麽身份?宋景辰又是什麽身份,他與宋景辰從一開始對峙,他就輸了。

楊志道:“陛下,宋景辰對國公爺言語不恭,肯請陛下予以懲戒。”

“下官只聽到國公爺張口小兒,閉口放屁,不知舍弟哪句對國公爺不恭,還請楊大人明示。”宋景茂站起來冷聲道。

楊志卻不是施國公,被人牽著鼻子進入到自證怪圈,他只需要“以勢壓人”就行了。

楊志淡淡道:“是非公論,自有陛下來定奪。”說完他朝上面拱了拱手。

陛下能怎麽定奪?

趙鴻煊還真能當著眾臣的面說是施國公錯了?

趙鴻煊正為難之際,宋景辰主動開口,“陛下,臣年輕氣盛言語間若真有什麽頂撞國公之處,還望國公爺愛護小輩,多擔當一二。

不過在這之前施國公質疑我父親錢財的來路,臣不能接受。懇請陛下徹查臣的父親,還我父親清白。”

宋景茂福至心靈,瞬間領會到弟弟的意圖,忙近前一步接口道:“陛下,既是要查,對朝中財產來歷不明,或來歷可疑者均當一視同仁,對那些貪汙舞弊者絕不姑息輕饒!”

圖窮見匕,到了這一步,在座的少數聰明人包括趙鴻煊在內,終於看清楚了宋景辰的真實意圖。

宋景辰這是在故意激怒施國公,目的是要激得施國公失去理智,要徹查他爹宋文遠,進而趁機要求皇帝不能只查一個,要查都得查!

實際上施國公之前說那話,還真沒有要徹查宋三郎的意思,因為真要查起來他自己最不幹凈。

他這是利用趙鴻煊的多疑,故意給宋三郎上眼藥,宋三郎貪不貪不重要,重要的是皇帝懷疑宋三郎貪就行了。

他不知道的是趙鴻煊通過那日與宋景辰一番暢談,毫不懷疑宋景辰的吸金能力,誰都有可能貪,宋三郎有這麽個搖錢樹兒子,他還真沒必要貪。

眾人再想到之前宋景辰的種種炫富之舉,現下想來,這全都是針對施國公精心布下的餌呀。

目的就是要逼著施國公自己提出查貪腐,再順理成章去查施國公本人,屆時宋文遠若真無問題,有問題的就是施國公了。

退一萬步來說,就算沒有逼得施國公查貪腐,宋景辰也贏麻了,不僅替皇帝出了口氣贏得君心,更是巧妙向皇帝證明了他們宋家的清白,他們宋家人不怕查!

想通這些關竅,眾人只覺細思極恐,再不能用看待黃毛小兒的目光看待景辰,這小狐貍完全不遜色於他爹他哥。

恢覆理智的施國公自然也不傻,後背驚出一身冷汗來,剛才他差點挖個坑自己把自己埋了。

龍椅上的趙鴻煊驚艷景辰才智之餘,不免眸中閃過一絲遺憾,若是剛才施國公自己先提出查宋文遠,那麽反過來連他的人一起查,他亦無話可說。

話是你自己提出來的,沒道理只能查人家不能查你的人。

可如今是宋家人提出來都要查,施國公與楊志便有的是借口推脫。

趙鴻煊能怎麽辦?

他只能是息事寧人和稀泥。

施國公自知理虧,也只好大度表示自己不與小輩計較,捏著鼻子認下宋景辰的囂張。

宋景辰也沒指著就真能拿下施國公,就算皇帝真要查施國公,施國公有裏有兵他怕什麽?

他現在有所顧忌,無非是他不想在無把握之時與趙鴻煊翻臉。

宋景辰的目的是要做給滿朝文武看,他們宋家不懼怕施國公,施國公也並非不可戰勝。

酒宴還在繼續,眾人的心思卻各有不同……

亥時的更鼓敲過,宮宴散去,皇宮東南角的朱漆大門緩緩洞開,參宴眾臣魚貫而出,三三兩兩看似走得隨意,實則內有玄機,保皇派、保施派還有中立派之間涇渭分明。

施國公父子同楊志、楊睿父子走在前面,並排不遠處則是趙敬淵為首的宋景茂、宋景辰,以及張璟吳正等人。

施國公腳步頓了頓,側首掃過宋景辰,陰沈沈的渾濁老眼中閃著陰寒,他皮笑肉不笑道:“出生牛犢不怕虎,今日老夫算是見識了。”

“國公爺謬讚。”宋景茂淡淡一笑,回頭朝弟弟道:“景辰,今日之事你可得了教訓?若非國公大人宰相肚裏能撐船,可有你的好果子吃?”

宋景辰癟癟嘴巴,嘟囔道:“哥哥,國公爺又非那等倚老賣老之人,他老人家還能真與我置氣不成?”

說完,宋景辰眨著無辜的漂亮眼睛看向施國公,“國公冤枉我爹,景辰當時在氣頭上,國公您不會真生景辰的氣了吧?”

施國公被噎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。與宋景辰作口舌之爭吧,他落了下乘;不爭吧,他也落了下乘;最關鍵這小子伶牙俐齒,他還真不一定吵得過。

施國公死死盯住宋景辰,雙眼噴火,撕了對方的心都有了。

施國公位高權重,常年積威,尋常人在他的威壓之下很難不恐懼,宋景辰卻理都不理施國公的臉色變幻強壓怒火,他自顧自拉著宋景茂的袖子道:

“大哥我餓了,剛才宴會上光顧著同施國公吵架,我飯都沒顧得上吃,又累又餓的,哥哥陪我去吃點東西。”

他這般孩子氣的撒嬌模樣,配上嬰兒肥的俊俏小臉,哪還有半分宴會上的咄咄逼人,讓人更覺施國公倚老賣老欺負小孩了。

只不過這孩子也實在毒舌,什麽叫你光顧著同施國公吵架又累又餓的,合著還累著您,委屈著您了唄。

話又說回來,人家罵完施國公還能全身而退,確實也挺勞心勞神,說累也可以理解。

趙敬淵遮住抽動的嘴角,張璟同吳正努力憋笑,主要是笑出來太不給施國公面子,人家景辰惹得起施國公,他們此時還是少火上澆油為妙。

宋景茂朝幾人拱手笑道:“王爺、張大人、吳大人,不如一道去上善樓小酌幾杯,景辰叫人釀了一種新酒,神仙醉比之不及。”

張璟同吳正都好酒,一聽說神仙醉都比之不及的好酒,瞬間來了精神,哈哈笑道:“可。”

趙敬淵道:“本王今日有些乏累就不去了,改日再與諸位暢飲。”

幾人都是明白人,知道趙敬淵手握兵權,皇帝提防他,不喜他與眾臣交往過深,同他拱手道別。

宋景辰道:“這酒是我昨兒才搗鼓出來的,現下還是半成品,等我改進好了,再找人給你送去。”

吳正一聽這話胡子頓時翹起來,“景辰,這就是你的不對了,合著你給殿下喝成品,給我們倆喝半成品?”

宋景辰點頭道:“是啊,我宴安師傅他們喝得也是半成品,沒有你們這幫老酒鬼提意見,我哪裏知道如何改進?”

吳正:“……”

竟然無言以對,這是誇他們呢,還是誇他們的呢?

宋景辰送趙敬淵上馬車,趙敬淵看著他,不無擔心道:“景辰,你今日這般實在是太冒險也太著急了,雖你占了口舌之利,施國公此人極為記仇,他必不會與你善罷甘休的。”

宋景辰點頭道,“敬淵,你所說我都知曉,可這卻正是我求之不得。”

趙敬淵擰眉,“這又是為何?”

宋景辰冷冷地輕笑一聲,鳳眸微斂,“敬淵,王府同宋家是攔在施家面前最大的兩只攔路虎,你這邊他一時奈何不得,那麽你猜楊志放棄南州府回來京城是來做擺設的麽?

他必然要先拿我哥哥開刀,沒有我哥哥在京城做內援,我爹遠在南州山高皇帝遠,解決起來豈不是更容易?

我只是這盤棋中無關緊要的小卒,但誰說小卒就不能頂車殺帥。”

趙敬淵聞言不由伸手用力抓住景辰手腕,“可是小卒亦是炮灰,有進無退!”

宋景辰:“敬淵,我還有的選嗎?陛下就是要我們宋家來做這馬前卒,你來壓後陣。

若我能牽制住施國公的註意力,我大哥同我爹爹還有你便能施展開手腳對付施國公,我們的勝算便會更大一些。

“景辰我不管皇帝如何想,我定不會讓你有事。”

“你我什麽關系,就不用說這些了,你且瞧著吧,買下施樓只是第一步,你看我怎麽把那老匹夫氣得上躥下跳,讓他無暇顧忌其他。”

“那你定要把握好分寸,你看不出來嗎?關鍵時刻皇帝靠不住。”

宋景辰點頭,目送趙敬淵上了馬車。

是夜,張璟同吳正兩個喝得酩酊大醉,景辰釀的酒實在太香了。

就連一向克制的宋景茂都不由得貪杯,有了些醉意,他道:“辰哥兒,有了這酒壓陣,上善樓便不愁了。”

宋景辰卻搖頭道:“大哥,這酒我不是釀來賣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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